2011年3月4日 星期五

楚門的革命

我的心算還不錯,當然不是那種神人程度的高手,只是可能比一般人的計算速度稍快一點,沒什麼了不起,但學生時代卻曾讓我引以為傲(因為能驕傲的事太少),而其實,當初的計算能力也是訓練出來的。

好像從學會加法開始,我就喜歡玩一種很寂寞的遊戲,自己在心裡出題,一次加一個數字,然後自己解答,再將速度慢慢加快。因為沒有寫下來,也沒有第二人在場,解答當然不一定正確,但時日久了,夾雜著加減乘除,在生活上的運用就很足夠。那時家裡開書店,這點程度的賣弄就足夠讓客人為我摸摸頭了。

直到有一天,忽然驚覺自己在做一件很沒有意義的事,要知道,1 + 1 = 2或12 x 2 = 24這些答案,並不是因我而發現的。這答案早在幾千年前就已流傳得內外皆知,甚至有人為此而寫出厚厚的書來驗證,而我,算得再快,卻也只是因為知道這個早已存在的答案或定論而沾沾自喜,內心有個帶些迷惑的聲音,質疑自己為什麼要花心思去計算大家早已知道的答案?我甚至沒有去懷疑過追尋答案的過程中所使用的方法或工具,2x2=4, 1x2=2,所以答案是24,我並不是在證實這件事啊,甚至連原因都沒去思考就說出答案,我是在別人早已設計好的遊戲規則中,拔得反射的頭籌罷了。

我很崇拜愛因斯坦,因為相對論的誕生,很明顯是對抗、甚至推翻了世上已知的種種定論,要知道,當年能部份否定橫行二百年的牛頓定律,比今天打敗微軟或送給馬英九二巴掌更值得尊敬。相對論的產生,意謂著沒人知道的答案被寫出來,新的知識被產出,我又多一門課程需要學習及跟隨,我是不是也能拿著紙筆,坐在他旁邊說,看,我也能算出12 x 2 = 24?

雖然被這頓悟的蘋果打到已經是幾十年後的事,我仍然覺得很慶幸。我試著推敲到底是在哪個環節出錯,學校唸書時,我們似乎都太依賴學術型的思考模式,形成理論很強,實作很弱的奇妙現象。想想,再怎麼完備的理論,誰能用一天的時間讓我爸媽了解到底什麼是「作業系統」?誰能找本最偉大的書來向生手介紹「物件導向」?這些大作的讀者,哪個不是親身走過千百回後才能了解箇中滋味?

因此,我相信台灣學生最缺少的那種從無到有的開創性,歸根究底,可能源自於現有教育體制的堆積,我在國小三年級時,可是班上少數幾個可以第一時間就快速倒背出九九乘法表的「天才」,回頭想想,真不知這有什麼了不起,倒著背數字也不會改變啊!背得快那零點幾秒也不代表什麼,愛因斯坦並不會因為他的相對論晚幾分鐘想出來而減少他的偉大。

這一年多來,看到Google, Facebook, Apple等企業不斷地創造驚奇來顛覆我們長久以來架構的世界,我試著也讓自己跳脫原本就已習慣的一切去思考,我很慶幸自己不是科班出身的設計師,這讓我有機會用不同角度去注意使用者和周遭的更多細節,或去了解現有的程式,是如何地經由前人的智慧邏輯所產生,但當年時空限制下的產物,卻可能因世代變遷而有了差異。同樣的道理,對社會既有的價值觀,我也試著以不同的面相去思考,才發現原來有著更多的定義好的設計是那麼理所當然,卻又可以輕易推翻及重新演繹。

以上的感慨,來自於今天教阿心數學,當我告訴我阿心,將各位數字相加後的總合若為3的倍數,則此數即為3的倍數,看著她毫不懷疑的信仰,我仿佛看到當年那個照單全收的偽天才。最近下了很大的決心,考慮將來讓她出國唸大學,我並不期待她在知識上能有多大的衝擊,卻希望她能跳脫觀念上的順從,在新文化中得到洗禮,要知道,在實作或衝撞上得來的心智資產才更彌足珍貴,跳脫楚門的世界,也才能享有真正的自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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