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梅竹馬的祝福(二) 喬木篇

我也有青梅竹馬，從有意識開始，妳就住我樓上，還沒上學就一起在門前廣場、馬路及樓梯口走跳。剛升小學時，在陽台拿著湯匙吃飯，妳從樓上陽台看到，先是例行地嘲笑了一下，就說要來我家玩，在妳跑下來時，我趕緊去廚房換成了筷子，從此改掉了湯匙，算是我轉大人的小小關鍵！

小學六年同班了四年，妳們姐妹倆個性差異很大，妳缺少了女生特有的羞澀和衿持，在我們，喔，不是，在那些壞同學霸凌其他人時，妳可是巾幗不讓鬚眉，一個飛踢就對著魯蛋屁股踹下去，啊，我怎麼說出來了。接著我們當然又被處罰了！

在林美眼中，建華胡椒總是包辦了成績排名前二名，是不折不扣的好學生，而妳我卻被歸為頑劣學生的個中翹楚，又愛講話，在座位還是男女分開時，我們可是超有幸破例坐在一起，那是個處罰，雖說是想要使我們難堪，但林美畢竟太嫩，低估了我們的恥度，羞愧感根本不滿一天，馬上又開心地玩在一起，還更方便！

小學後我和建華胡椒等一票損友又幹盡了壞事，雖然沒再拖妳下水，但命運的青紅燈讓我們在大學又見了面，約妳一起去騙了彥智，還在妳的見證下遇到玲鳳，她以為妳是我女朋友，我說不是，但心想，我們的關係比這還長遠呢。接下來的大學生活，我們又是各自靡爛，偶遇時揮揮手寒暄，卻甚少交集，直到多年後參加了林美的告別式。在那之後，我們的聚餐總少不了妳，妳問我，很後悔當初為什麼那麼不懂事去欺負同學，這可嚇壞我們，馬上苦口婆心接力式地把妳拉回原本惡劣的水平才鬆了口氣！

我們一起去了吵到無法聊天的Pub，去了妳的新屋，也彼此分享世界各地帶回來的不值錢紀念品，還見識了妳那帥到不行的副機長x-男友，喔，對了，妳幫我買的志玲娃娃還躺在書房地上，甚至捨不得拆開。我想應該是林美的安排吧，要我們不可放棄這段難得的情誼。

網路上看到一個實驗，驗證人的靈魂重量為21g，這實驗很無厘頭，但將靈魂實體化的想法卻也挺有趣，我們無法確實得知那未知的領域，若將它實體化便可確保生命將永恆地存在，這也許是個取巧的辦法，卻讓我有了另一種想法。

在藤子不二雄的短篇集中有一篇故事，年輕人看著豪宅，幻想有一天能晉升富豪，富翁便和他談條件交換人生，他以為這是不可能實現，便和富翁簽了契約。沒想到就真的被抓去一個儀器前，二人的靈魂便交換了。

後續就不多談，但重點在所謂的靈魂交換，不在於二道白煙跑到對方鼻孔，而是記憶的交換。一個人出生後的記憶、思考、感覺、行為模式，把這些組合起來就是完整的靈魂，把記憶交換就是靈魂交換了，就像硬碟資料般地傳輸取代，不需實體轉移，當記憶交換，二人的所有感受就移轉了。

我忽然領悟，所謂的靈魂及生命，就是我們每天睜眼發生的大小事，就是我們對世間冷暖的憤恨喜悅，就是我們對道德及信仰的推崇，對愛情友情的每一次心跳，對青梅竹馬的所有交集細節。

電腦機殼是沒有記憶的，原來生命就存在於每一筆記憶資料中，只要有人記得我，只要能對他人產生影響，只要能傳承下去，生命就是記憶，記憶就是生命，這就是永恆，也是我們彼此存在的證據。

這不是勵志文，我知道妳現在還艱苦地和病魔奮戰，我不會告訴妳很快就會好起來，那是醫生的工作。如果生命的苦痛是人生不可避免的課題，那麼，我們的難題並不在如何消弭它，而在面對它，人生本來就不免讓人流淚，而我們都在共同的道路上，沒有人例外。

妳生病後我們總想著該怎麼幫助妳，取悅妳，胡椒提議去醫院看妳，我覺得不好，我們的力量太微薄，我不想只是用矯情的水果雞精來欺騙自己已經盡了朋友的義務，我希望用文字。用文字來表達心中的憂傷與關懷，用文字來傳遞我最善意純情的希求，用文字來敍述與妳相關或讓妳開心感動的故事。文字會拉近我們的距離，即使我不在妳身邊，也告訴自己及所有的朋友們，這世界的確存在著永恆的東西。

這種體認似乎很難精準地傳達，但我相信妳懂的。我們都有很多回憶往事、青春年少，卻總得匆匆無奈地離開；有無限的未來可能，卻沒有一步可以回頭。明年，就是明年，妳一定得幫我們辦成華航空姐的聯誼趴，而我也答應妳，用春天的鮮花，做為明年見面的禮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