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9月29日 星期三

模糊的正義

昨晚看了網路的一則轉貼,大為感慨。一個年輕人在捷運上大吼大叫,擋住車門,不讓車門關閉,且堅持叫工作人員出面,原來有二個人在捷運上喝飲料,他擋住車門為大家發出正義的怒吼,結果列車延遲了五分鐘,三人都被開罰一千五百元。

網路上正反兩面評價都有,在自由社會,每個人都有權利發表心中的看法,並以正常的程序來爭取我們所認可的價值觀,這種我們都習以為常的跳躍式進步,是多少前輩以血淚生命所拼攢出來的,卻在世代交替後而逐漸走味。

我相信捷運局絕不會把取締飲食列為優先考量,而是維護大多數乘客的權益為優先,換句話說,「延誤」造成的損失遠比「違規飲食」造成的損失來得大,唯一能從中得利的,就是這個白目心中自以為是的正義感。

可能有人會問,捷運本來就不能喝飲料啊,如果那二個人不喝飲料,又怎麼會有人出來主持正義?沒錯,捷運裡規定不能吃東西,但即使是公權力不彰,也不表示你就有資格能代為行使公權力,妄行而為。

為了他片面的正義感,而影響到更多無辜的人,不但不符比例原則,更違反程序正義。如果在捷運裡喝飲料是錯誤的行為,你只能採取不違法,且不影響他人權益的方法來進行抗議,像拍照、檢舉、投書,即使你的出發點是對的,但是在錯誤的程序下,卻只是錯上加錯,不是你想伸張社會正義,就可以不顧社會規律,你所造成的破壞,更不會因為你的動機而被合理化。

上面這段我想大多數人不會有意見,但接下來要說的,是前幾天,因為不滿法官對性侵兒童的犯人輕判而發起的白玫瑰運動。

整件事的起因大致是這樣,對未滿14歲女童性侵,依法判處310年有期徒刑,此案犯人對六歲女童性侵,但在判決書中提及女童並非無掙脫機會,且未違反女童意願,最後法官判決處以3年2個月有期徒刑。此時在臉書上有人發起連署,認為性侵兒童罪大惡極,法官卻放過加害人,只輕判3年2個月。眾法官出面澄清,判決於法有據,並無不公,此言一出,民怨如黃河之水,臉書的連署人趁勢發起白玫瑰運動,要求司法改革及法官退場機制,並對兒童性侵加重刑罰。面對滾滾怒潮,放馬後炮的馬先生和法界人士都跳出來支持修法,以符合社會期待,整件事才慢慢落幕。

做秀結束後,到底會不會修法也不知道,台灣人是很健忘的,建議不要抱太大期望,司法改革說了這麼久也從來沒看過什麼具體行動,但這次群眾運動的訴求中,民眾循求正途給了迂腐狗官當頭棒喝的反省機會,促使司法體制走向正面與完備,這是相當值得肯定的。

我要質疑的只是其中一個訴求,加重性侵刑罰的部份,起因是一個叫曾香蕉的網友認為法官輕判,而在臉書上發起「連署法官免職活動」,引發網友熱烈迴響,超過27萬人連署,因而有了後續的抗爭行為。這太有趣了,我很想知道,這超過27萬人中,到底有多少人是看過了這份判決書而決定參與?

網友天狼星找出了判決書,我大約瀏覽一下,裡頭說明了犯人犯案過程,也補充了對未滿14歲性侵而加重的說明,及犯人狡辯意識不清等藉口,整體看來並無不妥,女孩反抗部份是用來說明其實嫌犯仍有些空間,並不是壞得徹底,卻被有心人士斷章取義,扭曲成要求法官下台的街頭運動。

這麼說吧,依法可處三到十年徒刑,而法官判了三年多,也是於法有據,何來輕判之說?只是認為犯人本有機會做更為嚴重的罪行,卻不泯一絲良心,但這不表示罪行不重,或同情罪犯所為,這三到十年的差異便是以其犯行深淺加以斟酌所做的判決。

這是法官的專業。

而現今所謂的白玫瑰,有幾個人真的是對法律有所專業,對法條有所專精?說法官輕判的人,卻又是以何法條指控法官誤判或輕判?三年是誤判,那七年十年就夠重?你們是以什麼樣的法律基準去判斷的?還是覺得這些人都該死,直接判死刑算了?那要不要犯人也都來搞大條的算了?要放逐這些法官之前,先想想你所不滿的到底是法條還是法官?若判決真的太輕,該指責的是法官還是訂立條文的立委?

在臉書上點個讚,真是簡單不費吹灰之力,也讓不明究理的盲從者自以為是地為社會盡了一分心力而開心著,真有同情心怎麼不以更實際的方法去幫助受害者?每人捐一百元就有二千多萬,對女孩未來心理或身體重建不是更有幫助?試試看啊,看會不會有一百個人參加。大家只想用最廉價的手法來得到自我滿足的回饋,這哪是正義感,如此智障的集體意志,說穿了還不是些不分青紅皂白的群眾暴力。

這件事最好笑的焦點在於,本來隔天一堆法官還出面澄清並無誤判,卻在臉書的集結下而馬上承諾修法地自打嘴巴。從來司法便是皇后的貞操,而今卻因一群專業外的非理性群眾暴力而急轉彎討好,這下連芭莉絲希爾頓的貞操都不如了。

我也有女兒,誰不是將自己的女兒當成掌上明珠?女兒被性侵誰不想亂刀砍死犯人?但法律和人情不同,老是拿著「哪天你自己的女兒...」這種論調的人哪有資格和人談論法律?同樣的道理,你女兒沒被性侵,是不是你也沒資格來談論這話題?如果似是而非的言論讓你覺得不舒服,也請你問問自己是不是在無意間,也被似是而非的正義給矇弊了呢?

PS.網友天狼星提供了判決書,卻因得罪白玫瑰而被檢舉,網站昨日起開始停用中。哼,白玫瑰??我呸呸呸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