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7年8月6日 星期一

地下鄉愁藍調

對於音樂,我一無所知。讀了「地下鄉愁藍調」,更可證明這一點。

從馬世芳的文字裡感受到佈滿煙霧、昏暗、動感、狂熱的畫面,並傳來一首首沙啞沈重、情緒張狂的搖滾。那是完全陌生且不該屬於我經歷的年代。

透過文字竟能架構出完整的拼圖?我不認識這些音樂,浮出腦海的聲響也肯定不正確,但那是透過引薦所產生的虛擬空間。在那裡,我看到了屬於我自己的Rolling Stone的音樂和畫面,緊身衣、紅披風及魔鬼紋章、令人膽寒的鮮莽邪氣、鮮血四溢、張著血盆大口的米克.傑格滿場蹦跳,並以厚重飽滿的音符、囂張挑釁的歌詞,撩撥起莫名的情感,穿透所有人的理智,咬進每個人的心坎,這是「浸透骨髓、讓你打從靈魂深處顫抖的音樂」,是魔鬼的音樂。他的長相已不重要,因為我已給了他最鮮活的形象。

1969年,那個血腥的夜晚,扭扭屁股的貓王和天真的披頭四若為搖滾樂代表,在混亂的黑暗過後,搖滾撒旦已讓搖滾樂失去了童貞而不再純潔,卻也放射出日後龐大多元的自我表現音樂。這種瘋狂,我也參與了。

Jimi Hendrix,啊,我也愛上他了!他是誰?不知道,1970年過世時我還沒出生呢。看了一篇文章就愛上他的音樂?就是這樣,你隱約可以聽見吉米愛撫那把火紅吉他時所發出的曖昧與共鳴,感覺遙遠卻又觸手可及。1967年嶄露頭角的音樂會後,只用了三年的時間,就改寫了電吉他存在的意義,光這點就足以讓我每晚為他膜拜默哀了。

「舞台只有微光,把吉米的側影映照成一輪鑲滾著花邊的新月。他的身軀不斷傾側扭轉,電吉他的握柄像一把利斧,來回斬劈著周圍的空氣。暴戾的聲浪從舞台四面八方的音箱轟然噴洩,層層疊疊築成一道厚重的音牆。吉米綴滿羽飾的身影旋舞其間,宛若燔祭的巫師扮成巨鳥,在熊熊火堆中作法。.....」
「果然,當開場曲彈罷,吉米像大師落款似地,讓音箱發出一連串抑揚頓挫的尖嘯,噪音築成的牆愈來愈高,然後轟然崩落,一切歸於靜止。觀眾席的喝采和鼓掌排山倒海而來,所有人都知道,巨星誕生了。」

天啊,這幾段陳述早該列入聯考教材。在吉米揮舞著燃燒的吉他時,我多想做個死忠歌迷,衝上台去抱住他,告訴他,快住手,不准你毀了我們的神器

「寂靜的聲音,一九六六」,幾個學生組成的樂團,在沒想太多的情況站上了舞台的一張黑白照片。也許,就是憑藉著什麼都不想才產生如此的勇氣,打著鈴鼓唱著民搖式的The sound of silence,如果,當年的環境不是如此封閉,聽了平行時空的Jimi Hendrix的演奏,心裡會有什麼樣的悸動?心中的搖滾樂仍然是站在「全國紀念 國父誕辰」的布牌前敲打鈴鼓?是否會興起以電吉他做音樂革命的使命感?

我也喜歡「西雅圖故事」裡的氛圍,可能和自己的搜集癖有關。Bob Dylan是將當年流行的民謠風轉型成目前我們熟知的搖滾聲響的關鍵人物,並影響之後的Bruce Springsteen,歌詞都帶有社會意識與責任,如詩般的優美,卻又犀利深刻,沙啞的破嗓,卻像注射毒藥般讓人上癮。

六零年代的反戰、嬉皮、搖滾、大麻、愛與和平,如此陌生的名詞,卻讓我漸漸感受它們存在的意義。一個個孤單無助等待被解救的靈魂,是什麼讓他們在黑白世界中感受到灰色的光亮,心靈得到救贖?Jim Morrison, The Beatles, Jimi Hendrix,他們全是主導故事的主角。今天,如果他們仍在,世界會因他們而改變嗎?Jimi會在Blog對我們說些什麼嗎?John Lenon會不會和Paul Mccartney手牽手再現當年屋頂演唱傳奇?

那不是我的時代,當然也不是馬世芳的時代,我們同年也同一個季節出生,該有相同時空背景的回憶,為什麼他可以輕易勾勒出不該是我們有幸窺探的年代呢?

「就像我壓根兒沒沾到過六年代的邊一樣,那只不過是對自己未嘗理解過的生命狀態、未嘗經驗過的歷史情境一廂情願的想像」
「我們來不及參與他們那個搖滾樂開天闢地、風起雲湧的時代,但是遙想當年這些人與團體的革命事蹟就夠使我輩熱淚盈眶了」

「白碟遺事」中記述的畫面,和青春時期的我正是同個時代背景,以音樂來描述當年的政經情事,特別讓我有共鳴。看著令人心醉神馳的文字,忍不住遙想二十多年前的自己,準時收看余光的音樂節目,認真抄記每週排行榜的起伏,按圖索驥買了卡帶,卻只為了帶著封面去和同學一較高下。生硬地背著一知半解的怪異歌詞,只為了在同儕間提起時能哼個一兩段。八零年代,學生擁有的卡帶數量比起模擬考名次更讓人趨之若鶩。

聽起來蒼白無知的行為,至少讓我在青春一點一滴消逝之際,每當音樂聲響起,還得以依著背景音樂,找到每首附著的鮮明記憶。只是,我仍隱約明白自己所遺漏的美好是什麼,當年的我不了解音樂是個宣洩管道,而今回首也只能藉著馬世芳的文字來遙想一二,加以緬懷。

我們都是站在那個音樂盛世外緣,評論著泛黃音樂及靈魂的老搖滾。懵懵懂懂中,之於音樂,我仍未被啟蒙,但卻有了超然的想像空間,就讓我在自己的音樂裡,想像著真正孤獨時才聽得進去的The Doors

不是用聽的,是用想像的。